张守仁在擦拭座钟,等待顾客进店修表。 □ 记者 刘凡銆 文/图 “当、当、当……”6月29日下午3点,当悦耳的钟表报时声在“华达利”钟表修理部回荡时,今年81岁的修表匠张守仁正用湿巾清理一台老式德国座钟。这是他坚持了69年的习惯,每次修理前都先要清理干净钟表上的灰尘。
在张守仁的守护下,这间位于西安市西大街的修表小店宛若一家古钟展览馆,玻璃柜台内摆放着各式手表,墙上悬挂着琳琅满目的时钟。“这里的每一块表都和我有很深的缘分,就像老伙伴一样,陪我走过了许多年头。”张守仁说。
“把顾客的表当作自己的表来修” 12岁时,张守仁随叔叔学习修表。1957年至1980年间,张守仁在西安一家钟表合作社做起了修表匠。他说:“那时是修表行当的春天,人们生活水平提高的重要标志之一便是拥有钟表,来修表的顾客络绎不绝,修好一块表很有成就感。”
上世纪80年代初,随着电子表的逐渐普及,修表行当走向没落。当年钟表合作社的40多位修表匠陆续转行谋生,只有张守仁一人坚持了下来,1983年,他自立门户开了“华达利”钟表修理部。“学修表时,叔叔就教导我要择一事、爱一行、做一生。我一直谨记着。”他说。
多年来,张守仁都坚持一个原则:“把顾客的表当作自己的表来修。”在他看来,顾客之所以能把表送来维修,是出于一份诚挚的信任,必须尽心修好,还要替顾客妥善保管。为此,他在表上用细绳系着票签,记录着顾客的名字、单位、修理费用和送修时间,根据票签信息核对前来取表顾客的身份,老顾客都称他为“时间守护者”。
上世纪90年代,一位女顾客拿着一块苏联卡马手表找他修理,修好之后许久无人来取,张守仁便通过票签信息来到顾客单位,却没找到人。之后他又联系报纸刊登挂失信息,还是没有消息。于是,他在店铺墙壁正中间安装了一个木柜,将这块表放在显眼的地方,希望有朝一日能等来这位顾客。此外,木柜里还放着22块无人认领的手表。“我这辈子做得最多的事,似乎就是‘等待’了。”张守仁说。
“我要做的就是竭尽所能地守护” 在张守仁眼中,一块等待被维修的表寄托着一个人最纯粹的情感与思念。他之所以如此专注于修表,也是为了帮助顾客“修复记忆”。
今年4月初,20多岁的郑雨(化名)来到店里,请求张守仁修理一块表针不动、表面破碎、底盘损坏的“上海24钻军表”。由于年代久远,零件很难配适。面对这样一块“伤痕累累”的手表,张守仁原本想劝顾客作为纪念品留存,最终却因其背后的故事动容,决心修好这块表。
原来,郑雨的爷爷是一名老军人,在部队工作了大半辈子,这块“上海24钻军表”是老人非常珍爱的老物件。
在郑雨的印象里,爷爷经常板着脸,唯独见自己时才露出亲和的笑容。郑雨说从小时候爷爷接送自己上下学,到自己在外求学回家与爷爷团聚,爷爷都戴着这块手表。今年年初,爷爷因病去世,这块手表便成了郑雨的一个念想。
“爷爷走后我才发现,这块手表已损坏多年,爷爷一直舍不得修理。”郑雨说,这块手表积淀着太多自己对爷爷的怀念,他恳求张守仁修好这块表,留住自己与爷爷之间的温馨回忆。
整整一个月,张守仁戴着放大镜,一手攥着表,一手拿着镊子,不停地拆卸、清洗、组装,在零件中查找“病症”。他还特地从外地购买了手表零件,对部分已不生产的零件,他就亲手制作,直到这块表被成功修复。
张守仁说:“表不仅仅是物件,或是一段难以割舍的回忆,或是表主人人生中一节绚烂的篇章,我要做的就是竭尽所能地守护。”
“替我把他们的‘记忆’修复好、保管好” 近些年,令张守仁感到十分欣慰的,是孙子张瑄继承了自己的修表手艺。
小时候,张瑄就在耳濡目染下学习修表,及至大学毕业,就来到“华达利”钟表修理部。张守仁主要负责修理古董表,张瑄则擅长修复现代表,在爷孙俩的配合下,店里生意也越来越好,不少顾客都是慕名而来的。
“我们是与时间打交道的行当,要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性子。”张守仁时常这样教诲张瑄,修表匠是一份有情怀的职业,修复的是一段流逝的时光记忆,收藏的是关于他人的“光阴故事”。
“尽可能地减少时差,让手表恢复最初的模样。”这是张瑄给自己定下的修表原则。张瑄比同龄人多了一份耐心,从拆开零件、分析钟表结构,再到确定修补方案、组装成型,每一步都要求自己精益求精。在枯燥单调的修复中,张瑄品出了乐趣。经常有和张瑄同龄的顾客上门拜访,他们小时候跟随父辈来修表,对张守仁精湛的手艺留下了儿时印象。受他们的感动,张瑄更加坚定了传承的决心,“我要替爷爷把这家店守护下去”。
“孙子接手修表部前,我还曾担心老顾客的‘记忆’无人保管。”随着日渐变老,张守仁开始担心起店里的这23块无人认领的手表。他时常对孙子念叨:“替我把他们的‘记忆’修复好、保管好。”
采访快结束时,已是黄昏时分。开店几十年,张守仁见过无数次西大街的日出日落。他说:“我的存在也许是为了让时间不要那么仓促地流逝,定格人们生活中的隽永时刻,这就是我坚守至今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