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临小满前后,我都会驱车到郊外采挖苦菜,回来摘净焯水,或拌或蒸,痛痛快快地过一把原汁原味的苦菜“瘾”。
□周铁钧
广袤的北方原野,自然萌生的野菜数不胜数,分布最广、最先拱出地面的莫过于学名“苣荬”的苦菜了。一
我的东北乡下老家,到了农历三月,就像是一场酥酥细雨浸过,田地、山野会绽出星星点点新绿,那并非庄稼幼苗,而是苦菜生出的两片嫩芽,或卷或展,不出两日,芽片就长得大如柳叶,而根须能扎入黑土半米之深,不论犁走机翻,都能把根留住。
但此时并不宜采挖,因苦菜的习性是“头茬”急于繁育,生出三四个叶片就会僵老。挖苦菜的最佳时节是小满前后,夏锄不久的田地,“头茬”苦菜已连同杂草一同被锄刈,它就开始第二次萌动,但不再孕蕾开花,只是一心一意地长叶,待生出十数片青葱碧绿的叶子,贴地面用力一铲,一大簇鲜嫩的苦菜便可收入袋中。
我小时候,每年小满前后,母亲都从田里挖来一大筐苦菜,摘去硬梗老根,焯水攥干,加小米面、麦子面,打入数个鸡蛋揉匀,团成鹅蛋大小摆上笼屉,旺火蒸熟揭锅,一个个苦菜团青光泛泽、香气扑人,我迫不及待地拿筷子扎起一个,吸溜着口水掰下一块填进嘴里,涩苦已在焯烫烘蒸中消失殆尽,只剩清香滑润、筋软柔糯。
国人食用苦菜历史悠久,《诗经》有载:“采苦采苦,首阳之下。”《周书》记述:“小满之日苦菜秀。”《本草纲目》则说:“苦菜久服,安心益气,轻身、耐老。”苦菜鲜嫩爽口,在百姓餐桌上千年受宠,享誉美味。二
不知从哪一年开始,人们能在暖棚里种出苦菜来,纵是冰天雪地时节,照样有苦菜端上餐桌,但味道却少了自然的“野性”,清冽的苦涩趋于平淡,特有的鲜香也裹杂进水分。
近几年,每临小满前后,我都会驱车到郊外采挖苦菜,回来摘净焯水,或拌或蒸,痛痛快快地过一把原汁原味的苦菜“瘾”。
去年初夏,来了一位南方的编辑朋友,我吩咐厨师买一筐野生苦菜,焯烫攥团,炸一碟鸡蛋酱,摆上餐桌。他夹起一团蘸酱填进嘴里,问:“这种菜叫什么名字?”
“味道咋样?”我反问。
“蛮好的、蛮好的!”他点着头,还没咽下去,筷子又向菜团伸去。
后几天,厨师换着样儿给他“秀”苦菜:凉拌、爆炒、蒸团……吃得他顿顿离不开苦菜。回去以后,他还到北方人开的饭店打听:有没有苦菜、鸡蛋酱?
不久前,应他所约,我写了几句关于“苦菜”的诗:“有泥土就生长苦菜/它不计较雨露青睐/不争宠阳光厚爱/也不嫉怨被温室的鲜蔬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