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实习记者 马尤翼 记者 赵婧
　　农民工是新型城镇化、乡村振兴的重要力量。近年来，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农民工就业问题，出台了一系列政策举措，推动农民工创业就业。今年的中央一号文件提出，做好大龄农民工就业扶持。但由于产业结构调整、用工单位顾虑等多重因素影响，大龄农民工遭遇就业歧视的现象依旧屡见不鲜。
　　如今大龄农民工的就业现状究竟如何？他们面临着什么样的就业困局？近日，记者前往西安多个农民工劳务市场探寻答案。
　　求职渠道较窄——以路边蹲活为主
　　4月13日凌晨，天刚蒙蒙亮，位于西安市长安区长里村二组的劳务市场里，乌泱泱挤满了几百名戴着安全帽来此揽活的农民工。这里是典型的马路市场，是西安最大的几个零工劳务市场之一。
　　早上6点，长里村二组不时有面包车、私家车打着双闪停在路边。记者看到，只见一个穿着端正的中年男子一出现在他们视线里，十几个农民工便一拥而上，“老板，什么活”“要几个人”“我啥活都能做”……大家争抢着揽活。
　　“今天是安装电机的活，要4个人，一天240块。”被人簇拥着的中年男子双手一挥，示意大家安静，“规定先给你们说清楚，年龄大的不要，女的不要。”中年男子的话一说完，围拢着的人群瞬间稀稀落落地散开。
　　这位中年男子是某劳务公司的经理，他告诉记者，现在建筑工地有硬性要求，进场必须刷身份证，60岁以上进不了工地，从源头上就限制了大龄农民工。
　　近年来，全国多地发布建筑业“清退令”，包括60周岁以上男性、50周岁以上女性以及18周岁以下人士，禁止进入施工现场从事建筑施工作业。除了建筑业，体力跟不上、适应能力差、出事故风险大等因素会无形中增加企业成本，不少企业也不愿意招聘年龄偏大的农民工。
　　据现场某雇主介绍，来这个市场蹲活的50岁以上的大龄农民工占多半以上，这些人一方面缺乏稳定的工作渠道和正规的就业信息，另一方面也不熟悉线上招聘、云面试等新兴求职渠道的操作程序，所以只能靠熟人介绍、路边蹲活等传统方式求职。
　　自身技能不足——揽活四处碰壁
　　当日上午8点，长里村二组的十字路口已是车水马龙，除了极少数农民工仍不甘心地守在路边趴活外，没揽到活的人都已各自散去。
　　来自商洛的51岁女农民工张红霞是名木工，她挎着一个破旧的军绿色单肩包，里面装着凿子、槽锯等工具。张红霞说，她从凌晨4点半等到8点，一直没揽到活，今天大概率是没戏了。
　　“今年大活接不下，基本都是小活，现在啥活都不挑。”张红霞所说的“大活”，是指木工、瓦工、钢筋工等技术性强的工种，去年时大活基本上一天能挣三四百元，今年降到了二百元出头。而“小活”指的是搬运、清洁一类门槛较低的工种，一般一天能挣百元以上。
　　59岁的农民工白春生也没揽到活。“现在身子还很硬朗，啥都能干，但活太难找了。”白春生说，他来自鄠邑区，凌晨4点下夜班后顾不上补觉，就匆匆赶到这个零工市场蹲活，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白春生年轻时经营过招待所，也当过建筑工人，因受过赔钱和拖欠薪水的苦，近年来他主要做些“日结工”的零活。因为他每个月需要给在西安音乐学院上学的儿子1500元生活费，当天能拿到工资，这对于需要现金来应对日常开销的他来说非常重要。
　　和白春生一样，看中零工的灵活自由、工资日结，是大部分大龄农民工来此蹲活的主要原因。他们大多没有养老金，又有较大的经济压力，生活不易。
　　据《2022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显示，从事第三产业的农民工比重为51.7%，比上年提高0.8个百分点；从事第二产业制造业的农民工比重为27.4%，比上年提高0.3个百分点；从事第二产业建筑业的农民工达17.7%，比上年下降1.3个百分点。报告显示，制造业和建筑业依然是农民工就业占比最多的行业。
　　现场有农民工告诉记者，长里村劳务市场前些年很红火，最多时聚集有近3000人，今年差不多每天只有六七百人，受房地产和建筑业低迷影响，大量的大龄农民工闲置，除了继续做与建筑业相关的老本行外，他们暂时没想到其他的转岗方式。
　　破解就业困局——需多方联动发力
　　在传统零工市场蹲不来活，在新兴零工市场里，大龄农民工求职情况又将如何？
　　据了解，西安在各区县开发区陆续建立了15个“零工驿站”，主要为“零工族”提供就业指导、岗位推荐、政策咨询等公益性就业服务，推出线上小程序“秦云零工”，精准对接，为零工求职者找活牵线搭桥。
　　记者走访西安市新城区火车站“零工驿站”发现，驿站门口的“招聘信息港”张贴了超过20余张招聘信息，招聘人数达上百人，其中涉及餐饮、酒店行业占比最高。但大多数企业招聘年龄集中在45岁以下，个别物业公司的保洁岗位放宽至55岁。年龄“一刀切”现象依然存在，大龄农民工在“零工驿站”屡屡碰壁。
　　一位来自商洛的59岁农民工白芳告诉记者，她是半个月前去的火车站零工驿站，在工作人员指导下填写了求职意向表。但由于年龄已“超龄”，一直没有等到雇主来电联系。目前，她只能就近在火车站附近的小超市做零工。
　　西安交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教授悦中山认为，目前大龄农民工就业难是当前经济社会发展形势及产业结构调整、人口老龄化、劳动力市场供需结构矛盾等多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
　　“既然大龄农民工有就业愿望，城市也需要他们，那么我们就应该全力保障他们的就业权益。”悦中山说，可以充分发挥现有“零工驿站”功能，在驿站开设“大龄工专场招聘”，鼓励入驻企业放宽用工年龄限制，推动建立针对大龄农民工零工求职登记和用工需求信息库，积极拓宽大龄农民工就业渠道。
　　“我们还可以根据市场需求，精准地为大龄农民工提供技能培训，提升他们的就业技能，不断拓展就业范围。”悦中山认为，从保护劳动者的角度出发，可以让大龄农民工逐渐退出对身体素质要求较高的行业（如建筑业、工厂等），进入社会工作和服务行业（如家政服务、护理保洁等）。考虑到大龄农民工就业存在性别差异，可以依据性别制定相关就业支持政策，加大大龄农民工技能培训力度，不断健全终身职业技能培训体系。
　　悦中山建议，在发展壮大县域经济的大背景下，鼓励大龄农民工回乡就业、创业，这在一定程度上能够缓解大城市大龄农民工就业难题。在农村逐渐形成“老有所为”与“老有所养”相结合的就业模式，发展农村特色产业，如养殖业、农林产品加工和物流、乡村休闲旅游等，吸纳更多返乡农民工就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