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科平
夏天的村庄,像一树梧桐叶子,悬浮于一片岑寂中,耐心地等待清丽嘹亮的鸟鸣。
天气渐渐潮热起来,儿时记忆中,村庄仿佛一艘大船,漂浮在绿树的海洋里,到处是高大葱茏的槐树、杨树、柿子树。记得上小学时的麦收季节,学校会放一个星期的“忙假”,让学生支援“三夏”,以生产小队为单位,由老师组织起来到割完麦子的地里拾麦穗。这个时候,娘总要拿顶草帽,戴在我头上。
夏日田野风光美。不知名的野花袅袅娜娜盛开,菜粉蝶、黑蝴蝶飞来飞去,舞姿翩翩,间或扑扇着翅膀停在一朵花上小憩。感受最深的却是炎热难耐,火辣辣的太阳晒得人不住地流汗。小心翼翼游走,蚂蚱、蛐蛐四处逃散,锋利的麦茬能刺破鞋子伤到脚。眼睛扫视前方,发现麦穗就弯腰抓起放进篮子。
那个年代,田间地头的农活,基本靠人的双手完成。无论刮风下雨,还是烈日酷暑,家乡人就用草帽遮阳挡雨。劳动累了,找个树荫,摘下草帽往屁股下一垫,坐在边缘休息,不会弄脏裤子。也可躺下,把草帽扣在脸上,防止蚊虫叮咬。如果天气闷热,将草帽一边卷起攥在手里,可以扇风解热。忙完时摘些豆角、青菜、野菜,拔些喂猪的青草,就放在草帽里捎回家。
用麦秸编织的草帽,起初淡黄色,散发着麦秸的清香。在频繁的使用中,很快变得破烂不堪,加上汗水、雨水浸泡,汗味浓厚,污渍斑斑,颜色发黑,乡亲们却舍不得丢掉。大家都不在意草帽有多破、有多旧,样式好不好看,在泥里土里刨食,能舒服一点就满足了。
麦穗拾得差不多了,老师让我们在地头集合。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腰酸背痛和疲惫,赶紧喝几口随身带的用糖精兑的凉水,脱下布鞋,倒出里面不小心灌进去的土块、麦粒,再轻轻抚摸一下不知何时让麦茬扎破的脚丫,提上竹篮,排队回村。
辛苦的劳动,换来竹篮里沉甸甸的麦穗。抬头远看,林树凝绿、远山迷蒙,逶迤、深沉宛如细浪。大片麦地条缕清晰、明暗有序,整齐的麦茬气势磅礴,显示出宽广、空旷和苍茫的画面。
所有的麦穗会在打麦场集中,曝晒、碾打,在风的起落回旋中麦粒撒欢儿奔向空中,麦粒、麦壳漫天飞舞,麦粒与杂物分开,又滚珠落玉般掉到地上。麦粒慢慢变成黄灿灿的麦粒山,金光闪闪的麦粒黄中泛红,矗立在麦场中央,鲜亮着人们的眼。从此,阳光恰暖,岁月静好。
节令渐渐探入夏季深处。晨起,人们戴上草帽,走向田间耕种、锄草、劳作。傍晚,夕阳西下,炊烟袅袅,人们戴着草帽走在乡间小路上,还有草帽下少年露出稚嫩的小脸,赶着羊,口哨声声。举目望去,绿色庄稼与圆圆的草帽融成一幅画,草帽似野花一样,摇曳摆荡,是那样鲜活而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