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国梁
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农民的日子就好起来了。每年秋收后,母亲总是笑得合不拢嘴:“今年的年景真好,又是个丰年啊!”我和姐姐面对着堆满了院子的玉米、大豆、高粱,突然来了“创作灵感”。我们用玉米棒子摆成“丰收”字样,还把高粱当成漂亮的装饰挂在屋檐下。人逢喜事,总想着庆贺庆贺。不过我和姐姐的庆贺方式太简单,也只在当下。母亲则会把丰收的喜庆气氛细水长流下去,一直延续到过年。
过年时,母亲会可着劲儿庆贺,恨不得把丰年里所有的收获都“展览”出来。在母亲看来,过年就是为了庆贺丰年,要展示最美的收获。这一点跟年的由来很像,古老的年,其实就是源于祭祀祈福活动——人们把最好的东西当作祭品展示出来。庆丰年,也是对自己过去一年辛劳的犒赏。
家里的粮囤冒尖,有的是粮食。腊八刚过,母亲就开始变着花样蒸馒头。因为高兴,母亲的“创作灵感”源源不断,真的能把馒头蒸出花儿来。母亲得意地说:“反正家里有的是粮食,咱今年就多蒸点馒头。我打算蒸圆馒头、花馒头、鱼馒头、刺猬馒头,各式各样的馒头都蒸,可劲儿蒸,不是有个词叫蒸蒸日上嘛!”母亲的神态骄傲自豪,仿佛是掌握着很多创作素材的作家,可以由着性子自由发挥,自由创作。这是一次展现“才华”的机会,更是为了表现庆丰年的宏大主题。
母亲蒸出来的馒头真的像艺术品,花馒头仿佛盛开的花朵,花瓣都历历可数;鱼馒头活灵活现,鱼眼睛是用黑枣做的,鱼尾弯弯地翘起,特别漂亮;还有刺猬馒头,胖嘟嘟的,真像是一只只小刺猬呢。家有余粮,心有底气。丰年过年,过的就是富足、喜庆和吉祥。母亲用这样的方式庆丰年,也营造出浓浓的年味儿,让我们觉得好年景换来了幸福的日子,来年一定会像母亲说的那样“蒸蒸日上”。
父亲也有他庆丰年的方式。家里的日子过得好,圈里养的猪也膘肥体壮。以前人吃不饱的时候,猪也跟着挨饿。现在丰收了,用来过年的猪也养肥了。以前杀了年猪,父亲只留几块骨头,其余的肉全都要卖掉。丰年里杀了年猪,父亲称了称,豪气地说:“瞧这猪肉多肥实!今年的猪肉,卖一半,留一半咱自己吃。猪头、猪下水咱也留下自己吃。过几天再灌点香肠。今年年景好,咱也过个好年!”我听了父亲的话,一蹦三尺高,终于可以吃个饱了,以前吃肉只是尝尝味儿而已。而且还有我最爱吃的猪头肉,这个年真是名副其实的“好年”。
父亲耐心地收拾着猪肉、猪头、猪骨、猪下水,一点都不嫌烦,每一样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父亲支起家里最大的铁锅开始炖肉。他一边忙碌,一边哼着戏词,还会大声冲着在里屋忙碌的母亲说:“上午忙活半天,中午咱美美吃一顿,下午去看年戏,咋样?”母亲大声回应着:“行啊,这可真是神仙过的日子!”丰年过年,过得真叫丰美殷实啊!庆丰年,盼吉祥,日子越过越好。
时光匆匆,转眼间许多年过去了。人们的生活水平以火箭般的速度不断提高,如今已经是物质极大丰富的时代。年年都是丰年,每日都在庆丰年,幸福就这样与我们紧紧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