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晓峰
进入腊月,赶年集的人猛然多了起来。原来镇上逢双日子才有集,现在天天有集。天不明,小商小贩们就来抢占有利地形了。停好车,往冻得发麻的手上吹两口气,就开始搭棚子、摆摊子。等收拾停当,这才生起一堆火,边烤边向同行抱怨生意不好做,钱不好挣,开春就出去打工了。年年都这样说,年年都还在干着。做生意人的话,只可信一半。
吃过早饭,赶年集的乡亲才慢慢来。赶年集是不用慌张的,天不黑都不会下集。不像平常,上午下晌就没人了。年轻人开着新买的车,半是赶集,半是显摆,见人就鸣喇叭。下了车,在集上转一圈,丢下一句“不上档次”,就一路鸣着喇叭又去县城了。真正来赶年集的是中老年人,有骑着三轮车的,或者干脆步行的,有的胳肢窝里夹个编织袋,几个人边走边说话。在外打工的说在外的见闻,在家种地的说村里的变故。对面来了个人,只要认识,就停下来让支烟,不接着点上,就不让走。
到了集上,也不急着买东西。本来在家吃了早饭,可见着卖羊汤的就走不动了,来碗羊汤,泡着烧饼,喝得身上热乎了再慢慢逛集。从东头踱到西头,边走边问价,回过头来再挑着合适的买。头几天,先买干菜,好放;青菜也得买几样,年年过了二十六都涨价。肉和鱼最后再买,到最后便宜了也不好说。女人们总要买几件衣服,这件嫌土气,那件显洋气,好不容易遇到合适的,价钱又高得吓人。总要跑几个衣裳摊,试穿个七八次,才最终搞定。自己衣着光鲜了,掌柜的还是土眉土眼的,就叫他也来试衣服。男人向来在穿着上不讲究,总要吆喝几次,才不耐烦地来试穿。不管哪一件都说“中”,试过两次,说啥也不试了,不买也不试了。女人连骂带哄的,才算是又试穿一次,中不中都得中了。
小孩子不讲吃穿,只留心玩具。家里玩具一大堆,都是玩了两天就不玩了。大人不是心疼钱,只是觉得买个玩具玩两天就不玩了有点可惜,浪费了。小孩子不管这些,拿着玩具不松手,你夺他就哭;你走,他就抱着你的大腿撒泼。这时候,胳膊是拧得过大腿的,谁都得乖乖掏腰包。小孩子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拿到玩具,马上破涕为笑,乐不可支了。
年集不同于平常的集,除了人多,还有很多卖春联和鞭炮的。有几个老教师现场挥毫,生意比别的人红火许多。各种煎炸烹炒的香味里,多了一种墨香,让浮躁的人心里多了几许平和。卖鞭炮的人不时点燃一挂,清脆的爆竹声提醒着人们——新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