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石常明
《喜剧》延续了陈彦一贯秉持和践行的用现实主义手法关注弱势群体、为小人物立传的创作之路。不仅路子越走越宽,而且就其个人而言,从新著《喜剧》来看,有所创新、有所突破,令人耳目一新、拍案叫绝。
有人说,文学有三个使命:一是揭示人类生活中的美,满足人的审美需求;二是揭示生命的倾向,满足人自悟的需要;三是提高人类生存质量,满足人追求幸福的需要。这本身都没有错,但就是有点太过于高大上了。我认为,好的文学作品,起码要有一点温度:对人性、人心的温暖,给弱者一点活下去的念想。《喜剧》和《装台》《主角》一样,一以贯之地体现了这一点。这也是陈彦获得创作成功的重要一点。
村上春树在接受耶路撒冷文学奖时的发言中,就曾掷地有声地说:“以卵击石,在高大坚硬的墙和鸡蛋之间,我永远站在鸡蛋一边。”并进一步阐释道:“我们都是人类,超越国籍、种族和宗教,我们都只是一枚面对体制高墙的脆弱鸡蛋。无论怎么看,我们都毫无胜算。墙实在是太高、太坚硬,也太过冷酷了。战胜它的唯一可能,只来自于我们全心相信每个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只来自于我们全心相信灵魂彼此融合,所能产生的温暖。”可见,作为文学大师,对这一点的看重极其相似。
通读全书,最感人的地方,仍然是那些对生存于社会底层的“小人物”的荣辱冷暖、喜怒哀乐的叙述描写的章节。比如对潘五福、好麦穗、潘银莲等小说人物的成功刻画就是如此。正如秦河在一篇评论《喜剧》的文章中所说:“潘五福和潘银莲兄妹没上过什么学,却能穿透名利社会和浮躁人心,以民间朴素的价值观念去立身行事,成为了小说中最为触动人心的人物形象。”书中对他们不幸际遇的描写以及面对生活的不幸和命运的困厄,互相鼓励、倾情相扶的举动细节的描述,多处使人热泪涌流、情不自禁。他甚至借助那只宠物狗柯基犬的口说:“喜剧最好看的地方,恰恰是它的温情部分。一旦喜剧没有了温情,没有了对柔软东西的怜惜、爱抚,那就是一堆臭狗屎。”我认为,这句话适用于一切文学和艺术作品。
在小说接近尾声的时候,潘银莲在喜剧坊的工作室里对史托芬的那段长篇的控诉,突然让我想到了在司汤达的《红与黑》中,也是在最后,于连·索黑尔面对法院庞大的陪审团的最后陈述。所不同的是,潘银莲的控诉不但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愤懑,更表现了主人公对同是受害者——那些在喜剧坊中无谓透支青春的学生的无限关爱和担忧,并在史托芬的内心里产生了积极的作用,后来史托芬倾其所有偿还学生集资款。包括贺加贝从四楼窗口的那一跳,既达到了“喜剧”的特效,也充分体现了作者温情的一面。
当然,《喜剧》以及陈彦的诸多作品,还有很多非常值得借鉴的好经验,如:宏大的历史画面、鲜活的人物形象、幽默的叙事风格、妙趣横生的方言特色、环环相扣的故事安排、对我国传统文化的竭力弘扬、与时俱进的时代担当……每一个方面都是值得大书特书的。
陈彦最近处于写作的井喷状态,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说:“(《喜剧》)不是‘收官之作’,更确切地说,‘舞台三部曲’也不是我自己的叫法。舞台、剧团、戏剧这是我熟悉的生活,里面有很高的含金量,我想我会继续深挖这一部分的生活矿藏。”这也给我们留下了更多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