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们吃到了从来没有吃过的红薯土豆这些馅料的饺子,如同父亲所说,真的是一顿难忘的“饺子宴”。时光飞逝,一晃过去了三十多年,现在生活条件好了,饺子也成了家常饭,但是那年除夕的“饺子宴”一直留存在我的记忆里
□ 魏青锋
记忆中有一年腊月,下过几场雪,刮着凛冽的风格外地冷。父亲打听到长治有一个治疗腿疼的老中医,医术精湛,治愈了很多腰腿疼的患者。母亲的腰腿疼是老毛病,一到天冷就疼得钻心,本来说是过完年去,但是父亲看着疼得蜷缩在炕上的母亲,还是出门叫了栓柱叔的手扶拖拉机送我妈去看病,拖拉机的厢斗里铺了很厚的麦秸秆,上面再铺一床厚被子,盖一床厚被子,临走时父亲还给母亲灌了热水袋,又去借了舅舅的军大衣,手扶拖拉机“突突突”冒着黑烟出了村子。
本来父母安排我和姐姐住在舅舅家,可是舅妈一看到我们俩脸就拉得老长。腊月二十六,我跟姐姐帮着舅舅推石磨磨豆腐,天黑尽了,我们抬着磨好的豆浆汁回家了,可家里只给舅舅留了一碗饭。姐姐比我大两岁,要比我机灵,她说要回家取东西,就拉着我跑回了自己的家,舅舅随后也一脸无奈地赶来,硬塞给我们一包馒头。
回家后,姐姐带着我掸灰扫房子,学着大人的样子揭了墙上的旧报纸,重新找了报纸,烧了苞谷面糊糊裱墙……只要村里有拖拉机的“突突”声,我跟姐姐都撂了手上的东西,急急地跑出去,随后又垂头丧气地回来。
转眼到了除夕,天麻麻黑了,风却比白天大了些,呼呼地带了哨音。村巷里隐约飘来“突突”声,正在到处找食物的姐姐喊我:“你去门口看一下,兴许是爸妈回来了!”“你怎么不去!”我嘟囔着。“那你还要不要吃东西……”姐姐话未说完就蹦跳着跑出去了,“突突”声在大门口熄灭了,姐姐还没有跑出大门,父亲背着母亲已经进了门,栓柱叔扛着两床被子跟在后面。
父亲伺候母亲躺在炕上,给栓柱叔倒了一碗红糖水,栓柱叔正抱着水烟台呼噜噜地抽着。父亲提着面缸兜底倒出半盆面,让姐姐和面准备擀面皮,自己端着煤油灯下到红薯窖里,半天抱着一个南瓜、一个萝卜、两只红薯、两只土豆上来,父亲脸上挤出笑:“我们今天也尝尝南瓜馅、红薯馅、土豆馅的饺子。”母亲挣扎着起身:“案板后面不是还有五个鸡蛋吗?”父亲伸手在后面掏:“只有两个!”姐姐和我低下头局促地站着,父亲伸手摩挲着我的头,没有说话。栓柱叔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出了门,父亲喊“:栓柱——”黑漆漆的院子里飘来一句话“我一会来”。
姐姐擀饺子皮,我和父亲开始包饺子,面前放了四个碗,分别是南瓜馅、萝卜馅、红薯馅、土豆馅。我不会包,母亲喊着教我,饺子皮对折,边缘捏紧,做成一个金元宝的样子,吃了金元宝过了年我们就会发财了。饺子包好了,父亲就开始生火烧水,这时候院子里有了脚步声,舅舅挑起门帘走了进来,站在案板前,从两个棉衣口袋里掏出二十多个肉饺子,然后又拿起父亲借的大衣匆匆回去了,说:“我给你舅妈说我来取军大衣!”
父亲在锅里加了硬柴,瞬间水开始翻滚,圆圆鼓鼓的饺子拥挤着浮了起来,满屋子飘溢着饺子的香味。父亲把饺子舀在碗里,调了醋汤子,我跟姐姐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准备吃,父亲微笑着在我们头上敲了一下:“要等一下,我去喊你栓柱叔!”话音未落,有人进了门:“不用喊我。”栓柱叔端了一个老碗:“这是你婶子包的羊肉饺子,我给你们端了些!”望着栓柱叔,父亲的眼睛闪烁着一丝晶亮,他掩饰地把小方桌放在炕上“:栓柱,炕上坐,今天饺子样子多,我们吃顿‘饺子宴’!”“不了,你跟孩子吃,家里还等我呢!”栓柱叔说着就转身出了门,父亲盯着黑漆漆的门外,半天没有出声。
那天我们吃到了从来没有吃过的红薯土豆这些馅料的饺子,如同父亲所说,真的是一顿难忘的“饺子宴”。时光飞逝,一晃过去了三十多年,现在生活条件好了,饺子也成了家常饭,但是那年除夕的“饺子宴”一直留存在我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