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节目每天中午播出的时间,正好跟我们放学的时间差不多。于是,每天到了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所有的孩子都祈祷老师千万不要拖堂,快点放学,因为大家都着急要去听《杨家将》。
□张军霞 童年记忆里,我们这儿的人管收音机叫戏匣子。那时候,村里拥有戏匣子的人家寥寥无几,全村也不过三五台。
我家胡同口有家小卖店,它的主人为了招揽生意,很早就买回了一台戏匣子,每天都把声音开得很大。我和姐姐放学之后,往往等不及把书包放回家,就直接跑到小卖店去听,母亲做好了饭来叫,我们还是蹭蹭歪歪不愿回去。
我上小学二年级时,在外地工作的父亲,终于下决心也买了一台戏匣子,母亲当宝贝一样把它放在客厅的方桌上。第一次小心地拧开开关,听到的正好是一个音乐广播剧,我们听得入迷,连天色渐渐暗下来也没有觉察,直到父亲啪一下打开灯,笑着说:“吃饭吧,以后天天都可以一边吃饭一边听节目了。”我们这才把戏匣子移到小饭桌上,继续沉浸在曲折的剧情里。
那时,戏匣子里好听的节目多得很。小孩子喜欢听“小喇叭开始广播了”,父亲喜欢听新闻,母亲喜欢听戏曲,但是有一档节目却受到全家人的追捧,那就是单田芳讲的评书《杨家将》。我记得节目每天中午播出的时间,正好跟我们放学的时间差不多。于是,每天到了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所有的孩子都祈祷老师千万不要拖堂,快点放学,因为大家都着急要去听《杨家将》。好不容易等到放学铃声响了,我们争着抢着往外跑。那些学校距离家比较远的学生,害怕错过了精彩的情节,往往等不到回家,直接就蹲在小卖店门口听,直到单田芳那独特而沙哑的声音说出“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这才揉着酸麻的腿站起来,慢腾腾往家走。
有一次,我中午放学回家急着听评书,发现母亲不在家,二姐在厢房里做饭,把戏匣子放在了灶台上,我在那里听了一会儿,觉得锅底下木柴噼啪的声音影响收听效果,就要把戏匣子拎出去,可二姐也不想因为做饭错过了听评书,她一急眼就和我夺了起来。没想到,戏匣子上面的提手一下子从中间断开了,单田芳的声音还在继续,我们却吓傻了:这可怎么办?母亲回来后,自然把我们狠狠训斥了一番。幸运的是,戏匣子没有掉在地上,它的音质仍然和从前一样完美,不影响收听效果。就算这样,我仍然为这件事内疚了很久,后悔自己不该和二姐争夺,那时她是帮母亲做家务最多的人,比我辛苦多了。
也许,二姐也一直没有忘了这件事吧。多年之后,戏匣子早就远离了我们的生活,有一次我过生日,她还特意买了一个放音盒送给我。相比当年笨重的戏匣子,它显得那么小巧玲珑,可惜我只是新鲜了一阵子,很快就将它束之高阁了。
如今,想要听广播节目,倒是前所未有地方便,只要在手机里下载相关的软件,从评书、音乐到故事,都可以随心所欲地听。可惜,嘈杂而忙碌的生活,让我们再也难以静下心来。安安静静听一段广播,倒成了一种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