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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留清气满乾坤
——怀念王学曾老师
  □ 温斌
  我和王学曾先生相处小三十年时间了,毕业分到陕西画报社工作时,宿舍和王老师画室是隔壁,于是就有了很多与他接触的机会——有时陪伴他作画直到深夜,说天道地无所不谈。慢慢地,我们这俩一老一少就有些忘年交的意思了。
  王学曾1939年生于河南商水,幼年丧父,孤儿寡母相依为命。那时的商水,虽不是黄泛主区,但对经济生活影响也很大,与恶劣环境争斗、绝地而奋起的烙印,深深印在他少年的记忆中。他天资聪慧,从小就喜爱写写画画,16岁那年跟随同乡的小伙伴来到西安赶考,一行7人中数他最小,那年也就他一人通过了西北艺术专科学校(西安美术学院的前身)附中的考试,从此跨入了艺术殿堂的大门,这一晃就是67年。
  凡有成就的艺术家,必有独特的个性和高尚的品格。少年时期坎坷不平的经历,培养了王学曾不屈不挠的性格,也影响到他的艺术审美取向、绘画素材的选择、笔墨的运用和绘画风格的形成。中国画注重画家与作品内在精神情感的一致,这种一致性的前提是“意在笔先”,说的就是动笔前画家思想中已形成绘画创作的精神“灵魂”,只是利用“绘画”的形式使其从思想中转场,归位于绘画中、意蕴于象中。读者通过画家塑造的“象”而联想到新意境,从眼前的象转化为心中的象,意境产生于象而又超越于象,以境生意,作品的意境、作品的精神、作品的灵魂似旭日东升一样显露出来,这就达到了艺术创作的新高度。王学曾在艺术实践中,以鹰击长空为题材创作的花鸟画、以胡杨及大漠为题材创作的西部山水画,表现出的那种精神特性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审美情趣都体现出王学曾老师的精神情感。中国传统文化中弘扬崇德向善、顽强向上,崇尚运筹帷幄、奋发图强的励志文化,王学曾作品的“意境”不仅能满足读者的审美价值,而且能满足人们心理需求的精神价值,极易激活受传统文化熏陶的读者激昂的审美情绪,从而引起共鸣,故他赢得了大批的“粉丝”。这种不屈不挠、顽强向上、奋发进取的精神,也符合与时代共舞的当代精神——这种精神情感始终贯穿于王学曾的艺术创作之中,愈老愈辣、至臻至善,达到情与景、意与境的完美统一,并且把王学曾绘画艺术的意境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记得曾经和王学曾老师谈到绘画的师承,王老师说不管“师古人”还是“师造化”,皆要“师心不师迹”。先生绘画擅长花鸟,尤以画鹰隼有口皆碑。雄鹰是中国花鸟画创作的重要题材,花鸟画自唐代独立成宗,画鹰是花鸟画的一门独立画科。晚唐冯绍正、李元昌、姜皎之后,画鹰者日增,宋徽宗赵佶、明朝林良、清代八大山人皆好画鹰,现代画家潘天寿、李苦禅、徐悲鸿、齐白石更是画鹰高手。王学曾精研众大家的风格之变,从经典传统中汲取营养,继承和发扬了历代鹰画大师的优秀技法,博采众家之长,兼收并蓄,形成自己独特的绘画语言,其画作笔墨生动、精练传神、逸气横生,直追大家风范。他笔下的雄鹰或屹立于高山之巅,或搏击九天风云,雄风展翅昂然勃发,动静之间足见其自信与伟岸。“师心不师迹”使王学曾的雄鹰题材作品更显个性、更为传神。
  王学曾先生一直致力于绘画题材的创新及笔墨创新。他曾数出阳关、足涉西部的大山长河、草原大漠,用心感受自然,收集创作素材。在运用中国传统山水的表现技法的同时,他积极吸收西画的表现方法,来表现祖国西部山水博大、雄奇的内涵和历史赋予的无尽沧桑以及西部山水光怪陆离的神秘。行笔大气,构图夸张,浓淡相生,色彩瑰丽……蟠根错节,虬枝屈曲,他笔下化石般挺立的胡杨,自始至终保持着一种雄性的彪悍,一种生命不息的姿势,向世人诠释着生命的坚忍与顽强,使人不得不被西部魂牵梦绕的情缘所吸引、所感动。
  王学曾善于笔墨的经营,皴擦勾染、烘泼破积、浓淡枯润,淋漓的落笔、落墨饱含丰富情感,还有抑扬顿挫的运笔、行笔的节奏,都是他抒怀咏志绘画艺术的一部分。笔墨技巧和真挚情感的完美统一,使他的作品极具艺术感染力,将意象升华。他的人融于他的思想里,他的思想存在于他的绘画中,绘画中又涌现出他的丰富的精神情感……
  人品高,画格自高,画境超凡脱俗,王学曾在当今长安画坛是有一定地位的,乃至在全国美术界也是有一定影响的,有人称王学曾为“长安鹰王”“西北鹰王”,王学曾回报以谦和的微笑,说:此“王”非彼“王”,非王者之“王”也。简单的话语道出了仙风道骨的他朴素的人生观和平实而又超凡脱俗的艺术追求。
  王学曾老师是一个极具中国传统孝道的乐观派,他说人生前70年母亲和妻子照顾他,当母亲近百岁时,老伴也因故行动不便,就轮到自己来照顾她们了。王老师常和我开着玩笑说:“这几年下来,我里里外外成了持家的一把好手了!”而且他还拍拍胸脯道:“看,患了多年的哮喘病也好多了。”他还特别补充说:“当然,这段时间对书法也有些研究,也有些进步。”当我看到他近期创作的于体书法作品——用笔含蓄储势、出神入化、雄浑奇伟、潇洒脱俗,给人以仪态万千之感,确是得到了“旷代草圣”于右任书法的精气神了。这时王老师脸上的笑容是那样地轻松……
  去年的中秋节,我去看望王老师,他有些憔悴,说话稍急就气接不上,一个劲儿地喘。我待的时间不长,聊了一小会儿就要走,这时王老师起身让我带些他珍藏的宣纸,说他以后画的就少了,并指着画室墙角摆置的伴他创作几十年之久的爱鹰标本,叮嘱我一定带走……没想到两周后王老师就离我们而去,这竟成了最后的诀别……
  只留清气满乾坤,王学曾老师的艺术精神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