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国梁
人生在世,总要热爱一点什么,或者文学、音乐、书法等,或者花花草草,抑或是美食制作,都可以为人生增添不少生趣。朱光潜说:“人需要有生趣才能有生机。”很多人都提倡我们要在生活中多一点爱好,让生活变得有意思一些,让精神更充实。
我想说的是,多一点热爱,不仅仅能够让生活有趣、精神充实,更重要的是这份热爱足以救赎我们苦涩艰辛而充满磨难的人生。
我的母亲70多岁了,是一位普通的农村老太太。她没上过学,认识的字不超过十个,可是我觉得她是个通透和智慧的人。她有个最大的爱好,就是养花种草。从我记事起,家里就有一院子的花草。那些花草一茬一茬,不断更新,也不断增加新品种。年年岁岁,它们枯了又荣,荣了又枯,陪伴着母亲从青年走向中年,从中年走向老年。
母亲养育着我们三个孩子,田里的活也要忙,但是再忙她都没让那些花花草草荒芜过,而且每天都把它们打理得漂漂亮亮。忙的时候,她会天不亮就起床给花浇水,收拾开败的花朵,剪掉枯萎的枝叶。有时忙了一天,累得几乎瘫倒于地,她依旧要在花草前忙碌一番。她总是笑眯眯地说:“不管多累,在花草跟前一站,就觉得自己像这些花草一样精神起来了,花草能提神呢!”热爱带给人的精神能量是无法估量的。母亲熟悉各种花草的脾性,每每说起来滔滔不绝,如数家珍。
这些年里,母亲经历过很多打击,很多事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有几年,母亲的娘家接二连三出事。亲人的离世,让母亲悲痛欲绝。我们都替母亲捏了把汗,怕她受打击太大无法振作起来。那段时间,她整日沉默不语,神情哀戚。但是只要她在花草前坐一坐,眼睛就亮了。她默默地收拾花草,浇水、施肥、剪叶。收拾一会儿,她便坐在花前,重重地叹口气,仿佛是对她心爱的花草倾倒郁结的情绪。花天天开,草天天长,母亲的情绪逐渐平静了。有一次她对我说:“人得像花草一样,好好活下去。不管是被冰雹砸坏,还是被大风刮倒,它们都会使劲站起来,好好活。看到院子里的花开得这么好,我得挺住!”心有热爱,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值得留恋的东西,便能把自己从痛苦中拯救出来。
后来我看到川端康成写的话:“凌晨四点钟,发现海棠花未眠……如果说,一朵花很美,那么我有时会不由自语道:要活下去!”我忽然明白,母亲大概也是这样的心境。她从草木的枯荣中悟出生命的规律,又从花草的生生灭灭中看透生命的无常,从花朵盛开中感悟生命的勃勃生机……因为热爱,这位没有文化的老太太不仅救赎了自己,而且活得愈加明白豁达。
我想到了古往今来的很多人,把热爱当成了精神支撑。比如宋代的林逋,爱梅与鹤,他以梅为妻、以鹤为子,活出了一份境界。还有,陶渊明爱菊,陆游爱梅,郑板桥爱竹……他们用自己的热爱之物来抵御人生在世的诸多苦难,活得有品格有境界。
其实,我们生活中很多人,因为有了热爱的事,一次次完成了对自己的人生救赎。我热爱文字,苦闷之时通过写作来倾诉,让生活柳暗花明。一位朋友热爱音乐,他在最痛苦的时候用音乐疗伤,最终救赎了自己。
热爱一点什么吧,它能够让你无论何时都有精神支撑。有了精神支撑,人永远不会倒下。